2023年末，英超开出了根据“盈利能力与可持续性规则（PSR，profitability and sustainability rules）”的第一张罚单，扣了埃弗顿足足10分（后经上诉减少）。这记重拳令英格兰足坛惊醒，也造就了今夏英超转会窗的一系列新现象。无论是6月底之前的充满“默契”的互相交易，还是各个球队普遍收缩投资量入为出，在更严格的财务制度下，英超球市迎来新形态。

为了资本收益，宁可“易子而食”

眼看着PSR绞索随着时间推移越收越紧，不少英超球迷也在6月末经历了一次“财务课堂”，看着各家主队为了通过审核各出奇谋。其中最常见的手段，就是通过球员交易，在账面上获得尽可能高的资本收益，也就是所谓的“做账”。PSR在计算财务数据类似于欧足联的《财政公平法案》，出售球员的资本收益等于球员出售价格与账面残值之差，而非出售价与买入价之差。换言之，想要获得尽可能高的资本收益的话，一方面要尽可能提升账面的出售价格，另一方面则是卖出账面残值较低的球员。

史书上灾年有“易子而食”，面对监管危机，不少球队选择交易青训球员。因为大部分青训都是从学童时代培养，账面残值接近于0，卖价可以尽数计入资本收益。例如埃弗顿以1070万欧元的价格签下阿斯顿维拉青训伊格洛布纳，后者则以相近的1180万欧买下太妃糖青训多宾，两笔出售所得都能几乎全额计入球队在6月30日之前的资本收益。

合同年又无意续约的球员也是很好的操作对象。阿斯顿维拉就和尤文图斯进行了一笔涉及3个球员的大规模交易——以5150万欧元将道格拉斯-路易斯售出，同时吃进斑马军团的两位小将伊林（1400万欧）、巴伦内切亚（800万欧）。道格拉斯-路易斯的残值不过数百万，维拉一笔交易就获得了接近半个亿的资本收益；尤文的财报同样受益，因为两位年轻球员都来自青训系统，残值非常低。

上面这些交易难免透出一些“默契”的意味，诚然，任何暗通款曲、彼此勾结，通过虚构价格来获得资本收益的方式，都是被明令禁止的。2023年尤文图斯就因为谋求虚假资本收益，遭遇意足协与欧足联重罚。为了打击潜在的财务作假行为，英超也在6月专门公告，任何交易都会经过审查，如果发现价格明显偏离正常范围，有虚增资本收益之嫌的话，甚至可能强行取消交易。

不过，球员的身价很难有公允的计算方式。如果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两支俱乐部彼此勾结虚增收益的话，仅仅凭借互相有球员买卖，也是无法定罪的（尤文当年东窗事发，一大原因是高层凯鲁比尼留下文字资料，详细记述了违规细节）。所以今夏尽管不少操作令人生疑，但是英超联盟终究没能开出任何罚单。不过未来，可能会通过更严格的方式来为监管打上补丁。

今朝醉明朝醒，“做账”不是万灵药

尽管存在一定争议，但对于很多球队来说，“做账”是面对合规危机时没有办法的办法。由于财务形势不佳，上赛季的大黑马阿斯顿维拉今夏一度面临围猎。不少球队都想趁着他们急于获得资本收益的机会，去收购他们的核心球员，右后卫卡什、前锋杜兰等都被列入了目标名单。

但是通过账面上高价出售道格拉斯-路易斯，加上几笔青训转会，维拉赶在截止日之前凑齐了所需的资本收益。上赛季杀进前四的核心阵容中，也只有一个不愿续约、早有去意的道格拉斯-路易斯离队。不仅通过财务审查，还保住了大部分的核心阵容，来应对新赛季的欧冠赛事。

但是凡事皆有代价，“做账”的部分负面影响在今夏就已经体现。“交换”来的很多球员往往不符合球队的技战术需求，只能再找机会外租练级。维拉从尤文引进的伊林-儒尼奥尔与巴伦内切亚就是如此，两位球员分别被租给了博洛尼亚与瓦伦西亚。但是要注意的是，这些球员的成本摊销会进入新一期PSR审核，换言之，至少本赛季，两人加起来超过500万欧的年成本无法对维拉一线队有任何作用。

另一个“做账”大户纽卡斯尔还要更头疼，他们在6月30日之前与诺丁汉森林也各取所需，以逾4000万欧卖掉青训小将埃利奥特-安德森，同时以2360万欧收购上赛季的森林二门弗拉乔迪莫斯。但是这位希腊门将已经30岁，未来几乎不可能再度高价出售，实力也不足以占据纽卡的主力位置，所以纽卡夏天一直在想办法将他再租出去，至少找人承担其工资。不过最终未果。换言之，今年400多万的转会费摊销加上工资成本，要全落在纽卡头上，但这名球员却很难上场……

也就是说，今夏英超很多球队的“做账”只能解一时的合规之急，但未来依旧存在隐忧。在“互帮互助”中买下的球员们，其成本都会摊销到球队未来的PSR周期中。本质上这种行为是一种寅吃卯粮，眼下出售时通过各种手段抬升了资本收益，代价是未来的阵容成本增加。

第一联赛也“戴帽”，足球≠烧钱

除了在灰色地带游走，英超各队也尝试通过行政手段为自己松绑——有关财政控制政策的讨论，是今年英超联盟多次会议的焦点，不少球队都要求获得更宽松的监管条件。阿斯顿维拉就曾经提案，考虑到通货膨胀等一系列因素，当年规定的3年之内累计亏损1.05亿英镑已经不适用于今日，应该提高到1.35亿。

但是与此同时，英超联盟也计划推进更严格的监管，首先是为现行制度打上补丁。今夏切尔西以7650万英镑的价格将自己旗下的两家酒店出售，而买家则与切尔西资方清湖财团有关联；蓝军还将自己的女足俱乐部股权卖给了母公司。在这些操作的帮助下，切尔西通过了PSR审查。但是这些行为引起的争议，毫无疑问比球员交易中“做账”更甚。英超也在计划出台相关规定，在未来杜绝类似的行为。

在未来，英超还计划同时实施两套财务监管规则。一套类似于欧足联的新版《财务可持续法案》，要求各队的阵容成本不得超过球队收入的85%；另一套则以20支球队中垫底球队的转播收入为基准，其他球队的支出上限最多不得超过垫底队转播收入的5倍。两套规则目前都还有很多细节要讨论，但是预计都将在2025-26赛季实施。

购买球星、升级阵容、冲击冠军固然是很多球迷的期待，但是理性经营、量入为出也是足坛的共识。前几年在公共卫生危机冲击下，一大票俱乐部财务形势瞬间危如累卵；最近也接连出现苏宁集团被迫退出国米、波尔多退出职业联赛之类的负面案例。足球不是简单的烧钱游戏，即便是富有的第一联赛，也必然要走可持续的经营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