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的三、四月间，一个平平常常的春天。重回足球赛事的圣朱雀，开始回归大众视野。球迷们看上去就像是坐进了一个巨大的装满西红柿炒鸡蛋的锅里，人声躁动，光影翻飞。

尽管只是乙级联赛，但对陕西球迷而言，这从来都不是问题。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甚至默认和接受了球场格外严苛的装备携带新规，以及明显超出往常的安保配置，他们只有一个念头，终于可以好好在圣朱雀看个球了，而且一上来就是20年来的第一次德比，泼天的富贵来的如此慷慨。不让带鼓就不带吧，不让摇旗就不摇吧。

然而这希望，就像惊蛰时分陕北高原上的雪，仅仅两场比赛过后，就消失得无踪无影了。陕西足球严寒而漫长的冬天看来就要过去，但那真正温暖的春天还远远没有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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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据说是球场及相关费用。在过去几天，连带给安保人员的盒饭，还有扎在球场外围的围挡，以及安保人员的人头费，被频频提起。具体的财务账单并没有被公布出来，但在一些视频里，球队老总和球迷们几乎就要声泪俱下了。

4月11日深夜，当主场的喧嚣还没有完全散尽，一记闷棍便从天而降，猝不及防。

当晚，西安崇德荣海发布公告，称“陕西省体育场作为主场进行比赛，单场开销近百万。”场地使用及相关费用过于高昂，使自己和同城其他球队都无力承担。俱乐部说自己正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挑战。

而公告提及的同城球队，就是拥有更多球迷群体的陕西联合，长安竞技几年前因为准入资格而解散，后重组、借壳、更名、再更名，曲曲折折成为这支“会员制”球队。它在4月份的主场观赛人数甚至超过一些中超赛场，但依然难以应付高昂的场地开销。

在升级的安保已经让球迷不爽的铺垫下，这个公告迅速点燃了球迷愤怒和悲情交织的情绪，并把矛头指向安保公司、体育场以及足球主管部门，球迷们甚至集体开始给12年前带着西安截至目前最后一只中超球队远走贵州的戴秀丽道歉：他们发现自己被骗了，原来一直都是单方面的一厢情愿。

于是，时光，在4月11日深夜，瞬间回溯到过往20多年来一个又一个陕西足球的关键时刻，它在风雨飘摇中一次次来到十字路口，上演电影里的宿命轮回。这个熟悉的叙事方式，恐怕就是陕西足球发展史的元叙事。

在很多篇相关文章里，这样的关键时刻被我们不厌其烦地提及，拿来怀念，也拿来反思，一副祥林嫂的模样。在过往的文章里，我曾做过这样的比喻：足球与城市分合就是一场恋爱或者婚姻，最新的这一集关于场地费用而要分道扬镳的剧情，大概就类似于在谈婚论嫁中在彩礼上出现了分歧：娶不起。球迷的责问则相当于抱怨：家长为什么不肯给贴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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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下面让我们从谈婚论嫁进入普通细碎的柴米油盐。

球迷更多只是从情怀出发去看待这样的事情，但却往往忽略了足球的本质其实是商业和资本运作。一场球赛，顶多算是具有城市公共活动属性的商业体育活动，更何况一场处于低级别的中乙联赛，在目前这样的无论是经济还是中国足球的大环境下，一味的苛求来自政府主管部门的支持和重视，似乎并不具备充分的必要性。

其次，出于某种原因，我们也无法在这里讨论“过度”安保的必要性，从而去探讨每场百万的各项费用是否还有下调空间。大型活动的管理，从来都不是小事，如果因为安保方面降低标准，一旦出事谁来担责？上面说过，这是一场商业活动，球迷不应从只从情怀出发，从陕西人对足球的热爱出发，理性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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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另一个角度讲，球队老总如果从情怀出发去建设和运作一只球队，恐怕是一件相当糟糕的事情。陕西足球的发展教训告诉我们，它往往导致这样的结果：在市场运作无法养活自己的时候，这种情怀的过度泛滥和讲述，将自觉和不自觉地传导向单纯的球迷，并试图用舆论去绑架一些东西，这就是职业足球的不理性和不职业。

陕西联合管理层比任何一个球迷都更清楚修葺一新的省体的费用，以及今年安保要求、所需要承担的费用，这一定是在首场比赛之前就明确在合同里的，必然是提前就清楚的。但在几场比赛之后才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就很难不让人产生其他联想。

陕西联合会员制设计概念很好，但公共属性和商业属性混在一起的商业体育项目，想让球迷和职业经理人之间，长久达成共识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举一个例子：陕西联合背后实控人也比较复杂，像暗含两个实控人姓名的某某俱乐部，在工商注册关联关系上时隐时现，未来球队投资价值兑现，到底是路径熟悉的教育培训，还是政治资源，一切都尚未可知。这比主场变动，更能影响球队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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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都冷静下来吧。

陕西足球的这一轮波波折折，它当然有来自政府和城市重视上的不足，但归根结底还是市场的问题：其一，即便是乙级，也没有匹配的市场，没有本地大的赞助商愿意入局，球队的品牌和影响力，仅仅限于球迷群体，其他人并不认可，这是最大的现实。其二，从球队到球迷，都太着急了，如果一只球队真的放眼长远，就必须把自己交给市场去锤炼和打磨，而不是一遇到困难，就一哄而上的指望政府的干预，期望别人来买单，要知道足球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从这个意义上讲，这个来自深夜的公告，将很多东西看起来美好但原本孱弱的东西提前暴露出来，也是一件好事。否则，用不了多久，这个春天的这场德比，恐怕将成为朱雀体育场的又一次绝唱。球迷们觉得“天崩地裂”的周末，对其他人而言，另外的事情比这要重大得多。

热爱，但不要被热爱所绑架。不要谴责政府不帮忙，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只手离得越远越好；更不要谴责资本，因为最终，只有资本才能让我们有球看。

目前最新的消息是，西安崇德荣海4月15日的主场比赛将在奥体中心进行，后续主场有可能留在西安，或者会去往户县。陕西联合则相对幸运，因为它是“陕西”球队，同时因为之前有暂住渭南的一段前缘，很快就敲定他们后续主场将“重回”渭南市体育场。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陕西足球的火种还在，它才刚上路，请耐心一点。

作者 | 酒547 | 媒体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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